大象新闻记者 李昌 特约撰稿人 郝笑
“美颜过重”，望着2025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网上确认系统出现的这一提示，福建备考考生李子萍愣住了，她上传的照片是在海马体照相馆拍摄的。
李子萍在社交平台上看到，“考研报名禁用海马体照片”“官方回应海马体照片会影响身份核验”“海马体回应考研报名被禁用”等帖子。11月5日起，接连两天，有关上传海马体照片无法通过考研报名的消息持续登上热搜榜，而社交平台的“求助”和“照片成功审核攻略”的帖子也越来越多。
为了解决问题，李子萍提交了更早前拍的照片，并依照网上攻略提交“免责说明书”，这才通过审核。
在 2025 年考研报名的浪潮中，“禁用海马体照片” 这一规定犹如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引发广泛关注和讨论。网友开始调侃：“最美证件照”不管用了，对重度P图说“不”的第一枪已打响！
“照一张贵贵的证件照，激励自己”
“报考点审核不通过，原因：因准考证照片和学籍学历照片匹配不通过，请提供承诺‘承诺书 因本人准考证照片与学籍学历照片校验未通过，若因此造成研究生考试、复试、录取等各环节不符合要求，责任由考生本人承担’。”
看着这行红字，李子萍最终还是提交了承诺书。她不想耽误自己备考，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海马体照相馆，作为杭州海马体摄影有限公司旗下的“精致证件照”品牌，以其专业的修图技术和定制服务赢得了众多消费者的青睐。然而，正是专业的修图和技术处理，带来的艺术效果和美化效果，在此次考研报名中被部分考点视为可能影响身份核验。抚顺市招生考试委员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指出，禁止使用海马体照片的目的是防止考生修图痕迹过重，导致照片和本人差距过大，影响考试及后续入学的身份核验。
不止是“海马体”照片，和其一样以“精致证件照”为特征的证件照等，也被退回。
和李子萍一样，辽宁备考考生石亦乐在自习室里坐立难安，石亦乐的证件照也被认为“美颜过重”。
她的证件照是在天真蓝照相馆花了150元拍摄的，石亦乐觉得考研不易，盼望着能有一张满意的证件照开启一段人生的新阶段，“网上都说考研审核的这张证件照会出现在录取通知书和校园卡上，”石亦乐说，“照一张贵贵的证件照，也是激励自己吧，钱都花了，当然是希望能用上。”
然而第一次证件照上传至网上确认系统后不久，她便看到了相关的新闻，“考研报名禁用海马体照片”。考虑到“天真蓝”是和“海马体”类似的照相馆，石亦乐也有些担心，她点开自己的审核页面，照片果然被打回了。
审核不通过的那几天，石亦乐根本没心思学习，她一心都用在了修照片上，她尝试过自己修图，找网店求助，但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用美图秀秀APP修的照片，在第三次上传照片后审核通过了。石亦乐也在通过审核后，安心开始复习。
从“黑历史”到“最美证件照”
2014 年，海马体照相馆成立，它以 “最美证件照” 为卖点，开始提供包括化妆、摄影、修图等一系列服务的证件照拍摄。这一特点迅速吸引了消费者，多年来热衷于拍摄写真等照片的江月记得，早期的证件照往往是人们的“黑历史”，哪怕是明星的证件照被扒出，也会招来一顿群嘲。
摄影师李朋说，这和过去的拍摄环境、流程等有很大关系。证件照拍摄通常是在办证点附近的小房间或小店里。这些地方的灯光条件往往比较昏暗，难以保证照片的光线效果，拍出的照片画质不高，色彩、对比度等方面都不尽如人意；拍摄没有专业指导，拍照人的姿势、表情等没有引导和调整，也会导致照片效果不佳；再者，后期不修图，照片完全是原始状态，所以很多人的证件照成为不忍直视的 “黑历史”。
“海马体”等主打“精致证件照”的照相馆，迅速在人群中走红。一套标准化的服务流程让每张证件照看起来都更为美观，这些照相馆开始快速扩张，数据显示，海马体在 2018 年到 2020 年每年开出近一百家店，截至 2024 年已在全国 87 个城市拥有 657 家门店。
随之，一些问题也逐渐暴露。李朋说，一方面，其 “流水线” 式的拍摄和修图方式导致照片风格千篇一律，缺乏个性；另一方面，过度修图使得照片与本人差距过大，在一些需要严格审核身份的场景下可能会带来麻烦，引发了人们对证件照真实性的质疑。
今年，海马体照片被一些地方考研报名纳入“黑名单”，并非头一回。
今年5月，杭州公安就发布“小贴士”称，办理出入境证件时，“海马体”或者其他的经过美颜工具P图的照片，在审核质检环节不能通过，会被退回，网上申办证件上传的照片必须是符合《出入境证件相片照相指引》的标准照片。
早在2022年，厦门市教育招考中心也曾发布公告，提醒研考考生上传照片时不能修图，并特别提醒：拍证件照时不化妆，不佩戴眼镜、隐形眼镜、美瞳拍照；照明光线均匀，脸部无高光、光斑，无阴影、红眼等；头发不遮挡脸部或造成阴影，露出五官且能如实反映本人近期相貌。
“接纳不完美，却独一无二的自己”
事件引发热议后，海马体照相馆方面也迅速做出了回应。
他们表示从 2021年开始，在教育报考、签证回执类证件照就推出了两种版本的交付，即原生版本与精致版本。原生版本只调整背景颜色，不做面部的调整，确保符合报考的要求。同时，海马体照相馆还为因使用其拍摄的照片在考研报名中遇到问题的考生提供免费补拍和退款服务。
在修图师刘灿看来，这意味着照相馆方也知道照片求精致而失了真，恰好也能为消费者们提个醒，高P不代表真实，鲜活的生命力才是最珍贵的。自“美图”兴起，人们走过了瓜子脸、大眼睛的审美风格，在这几年已经开始追求自然美，P图的要求往往是“还原美貌”，在求真实的同时变得更美。
“证件照功能的核心——真实性”，从业两年多的摄影师李佳说，过去，证件照往往只是标准化的照片形式，生硬地记录面容，毫无美感可言。随着精致照相馆如海马体、天真蓝等的出现，证件照画风改变，满足了人们对自我形象的更高要求。但是，这种对美的追求在严肃场合下遇到了挑战。考研报名禁用海马体照片，强调了证件照功能的核心——真实性。
对于如今的“还原美貌”之说，他发来一张图片，上面写满了摄影师的“内心话”，“我的相机不会骗人”“你就长这样”“相机还原的就是真实的你”“我是个摄影师，不是魔术师。”……李佳笑称，“如果真像网友所说的那样，已经打响了对重度P图说‘不’的第一枪，我觉得不是一件坏事——我们都要去试着接纳那个不完美，却独一无二的自己！”
（应受访者需求，文中均采用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