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趟过小溪之石缝,跃下高山之悬崖, 冲刷旷谷之峭壁,奔向河滩之原野,汇入海洋之巨浪。毋庸涓涓之细流,亦或惊涛之骇浪,看似脆弱纯洁的水珠,一路艰难险阻,反倒浩浩荡荡,无坚不摧。老子在《道德经》言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
天下万物,不外乎柔、刚、脆三种,柔之胜刚,刚之胜脆。道家,尊天地之道,老子独推水之德:“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两千五百多年一晃而过,大洋彼岸的美国,一本《反脆弱》再度唤起“以柔克刚”的思考。水至柔,实则“反脆弱”,物之刚,为“坚韧”,物之脆,为“脆弱”。大自然,风起云涌,变化莫测,大量的不确定性蕴藏其中,脆弱者,粉身碎骨,坚韧者,固守其身,唯反脆弱者,逆势生长,兼济天下。
常言道,坚如磐石,可否?非也,磐石,脆弱者也。风吹日晒,雨琢霜刻,嫩芽犹可催,海未可枯,石犹可烂。望眼沧海桑田之势,岂是石头这等脆弱之物可挡?然已至此,何为坚韧之物?凤凰,集香木自焚,复生于死灰,羽似烈火,扶摇直上九万里,可谓涅槃。重生之道,万般灼烈,复之原貌,坚韧之神迹也。反脆弱,为美利坚之名,吾谓之,柔润。水,柔润之物,抽刀断水水更流,遇热,升腾为春雨,滋润万物,遇冷,凝为冬雪,昭示丰年。
外界愈艰险恶劣,水之柔润力愈强。“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黄沙漫漫,水弥珍,贵如油。荒漠之生命,枯槁如胡杨,一湾清泉,可令其生机复然,植被之反脆弱,同水之柔润,相辅相成,命运之共途,成于绿洲,大漠博弈之奇迹。世间险恶之地,水亦可存之,水之所存,命之所生也。高山之巅,积雪藏之;深海之底,热泉涌之;极地之寒,冰山漂之;热带之炎,暴雨倾之。
若违逆柔润之道,置水于瓦罐中,困之其中,使其安逸,不足数日,水死矣!柔润之力,逆脆弱也,受益于变化。外界弥混乱,水愈活,“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静,乃水一时之态;动,则水万世之源。变化,亦世界不变之法,水恒动,则生生不息。
柔润,水也。
至柔,无形胜有形,升华为气,气幻成云;液化成水,水落成雨;凝固成冰,冰飘成雪。上至太空四千余尺,下至深海三千七百余丈,细如石缝之朝露,巨如海洋之狂狼,穹庐之下,生态圈中,水之循环,无处不在,无时不刻。江河之水,汇之汪洋,汪洋之水,上传云端,云降为雨,重返江河,生生不息,万世不变。“黄河之水天上来”,言之有理,源头活水,受之天降甘露。人若犯天,温室效应,时而厄尔尼诺,时而拉尼娜,断水百日可屠万物,弱水三千可淹百地,人若知搬石砸余足,人亦心中有愧也。
至润,包容万象,滋养万物,众生之门。清溪瀑泉,江河湖海,雪霜雨露,植物之所依,动物之所依。养分溶之于水,秽物溶之于水,水愈浊,愈污,静似死物,动则复生,毒污之物,寄之于菌,沉降分解,泥沙之物,水主沉浮,周而复始,亦成生命之源,润物无声。兼容并包,驱之糟粕,留之精华,乃成水之大度,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生命之水,吾将上下而求索,穹庐之外,水存之于蟾宫,水存之于荧惑之星,木卫二、土卫二、冥王星亦存之,此乃生命或可存。金乌之域,尚有可能,宇宙之浩瀚,星系之辽阔,类地行星可存,水可存,生命亦有可能也。
水,柔润,可逆脆弱,其境愈糟糕,愈可幻化万千,趋利避害,寻莫测之隙,求存于天地。智者乐水,爱之水静且蓄力,如镜之水面,蕴藏不息之生命。智者识其柔润之智,颜似脆弱,实则柔韧,可逆势生长。古言“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可语“生如柔润之水,不进则更进”。
老子赞水之逆脆弱,“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柔润无私,成其柔韧生命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