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这么说来如玉是个孤儿了,才这么小的年纪。”她问爸爸:“花椒,你怎么看?”爸爸的名字是“花江”,妈妈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外号。
爸爸面露难色地说:“我觉得毕竟冬冬已经开口答应了,不能出尔反尔,可是我们又没有领养的计划……”
“你不想收留就直说嘛,干嘛说得这么拐弯抹角的?”妈妈不满地说。
“呦,看你那么义正词严的样子,这么说来你是要养咯?”爸爸反唇相讥。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看不惯你虚伪的样子。”妈妈自觉理亏,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哦,那还是自己明明就没那么善良,我说了实话,你就站在道德高处来攻击我,那到底是谁虚伪?”
妈妈瞬间变了脸色:“好你个花椒,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是吧?你看我不杀了你!”她毫不客气地揪起爸爸的耳朵。她嘴里恶狠狠地念叨着:“你说我没那么善良是吧,本小姐现在就宣布,现在就收留如玉,说话算话!”
爸爸一脸深思熟虑的样子,他说:“可是这不是小事,得走什么程序吧?”
“这我可管不着,这是你的事,我只要如玉能来咱们家就行。”
爸爸又说:“可是咱们家现在经济状况不是太好,你也知道,国栋这家伙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国栋是妈妈的弟弟,已经“赖”在冬冬家两年了。
妈妈:“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刚才还同意呢,怎么这会又变啊?还有这个国栋也是,只赖着不走,也不找个工作,等他回来我非弄死他不可!”
如玉见妈妈因为自己的事发脾气,心里十分愧疚,她眼泪汪汪地说:“那个……”
妈妈声色俱厉地问儿子:“冬冬,我问你,你有没有答应她?”冬冬知道,妈妈用这个语气问,那就是不说答应不行。但他是实事求是的人,他本想说没有的,但那句话并没有冲口而出,他犹豫了。而且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转向了如玉,如玉的眼睛像一口深邃的井,既有水的润泽,又照映了月亮的光辉。冬冬说:“是我答应的,不管怎么样,你先住下吧,今晚你睡我的床。”
妈妈心满意足地说:“还得是冬冬说话算话,不像他那个爸爸,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爸爸无可辩驳,只得以不服气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如玉幸福地笑着,眼角带着泪水。她鞠躬道谢。
晚上,冬冬带着枕头和毛巾被来到了客厅的沙发。妈妈不无幸灾乐祸地说:“你就在这,挺好。睡我跟你爸的床也不舒服,不如睡沙发呢。”
这时冬冬开始后悔让她睡自己的床了,当时应该让她睡在舅舅的房间里,让舅舅来睡沙发的。
如玉问:“为什么要睡沙发?”
冬冬说:“因为你睡在我的床上啊。”
如玉:“怎么了吗?不能睡在一起吗?你的床不是挺大的吗?”冬冬愣了:“……那要不……你和我妹妹睡一块?”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女生啊。”
“这样啊,也好。”如玉笑容可掬地同意了,冬冬一时怀疑是不是面对所有的提议如玉都会开心地接受。但是如玉沉思了一会,又说:“不过我还是觉得睡在你的床上比较好。”
冬冬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为什么?!”
“因为毕竟冬冬才是我的同学啊,我们不是更好一点吗?如果我睡在你的床你就要睡在沙发上的话,那样不是让你受委屈了吗?这样的话,我来睡沙发好了。”冬冬看着她的无邪的眼睛,无话可说。如玉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急忙说:“不不不,我并不是说我和你妹妹的关系不好,我是说……”
“我知道了,没关系的。”在一旁的妹妹宽慰她。其实她和妈妈在旁边早已偷笑多时。她们对冬冬起哄:就这样吧,挺好,难道你想让你的同学睡在沙发上吗?
于是,今晚冬冬的旁边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同学。
丫头洗澡去了。冬冬问如玉:“你说的那些事,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如玉摇摇头,看来她真的不知道,而且她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人。他又问:“你说我们在你来到班级之前就认识了,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第一次在哪见的面?”
如玉:“就在上个星期天啊,我来班级的前一天,好像是六月二十一号吧。在河边,我掉进小河里,身上都湿透了。你带我回家,给我换了衣服,然后你又带我沿着铁路走到稻田地,就是那个时候你告诉我你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吹着凉凉的风,想事情。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吹着风想事情,坐在你旁边。我还没好好谢你呢。”她的眼睛弯弯的,笑意和哭意并存着。
冬冬知道那确实像自己说的话,语气温柔了许多:“你去河边干什么?”如玉想了想,说不记得了。她能把日期记得那么清楚,不像是记性不好的人,却忘了在上学的前一天做了什么。冬冬迫不及待地想要证实如玉的话,到那时一进学校,一切都会见分晓。
如玉穿着丫头的睡衣,竟出乎意料地合适。她问冬冬:“你要睡在里面还是外面?”
“都可以啊,怎么了吗?”
“怕你睡着的时候掉下去啊。”
“我从来没在睡觉的时候掉下去过,怕是你总是掉下去吧才会担心我的吧,那你就睡在里面好了。”如玉便顺从地上了床。冬冬像是要躺在100°C的床上似的,动作慢吞吞的。
丫头站在门口坏笑着说:“哥,我帮你关灯了。”这个丫头,每次都因为谁去关灯跟我打架,今天却这么殷勤。他暗自讽刺着丫头。
“冬冬的床真软啊,真舒服。”如玉发出了赞叹,黑暗中,冬冬背对着她,心砰砰地跳。怎么也睡不着,想翻身却不得。此刻,他恨不得把如玉顺着窗户扔出去,好睡个安稳觉。或者干脆钻到丫头床上?不行,不能让她看不起,大丈夫不能低头。这夜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清晨。
在冬冬家门口等校车的只有冬冬和丫头,今天又多了个如玉。上车后丫头熟稔地和她的同学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冬冬就只有找座位这么简单。冬冬的座位是固定的,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他的后面坐着铃铃,她长年占据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据她所说,那个位置最颠簸,也就最舒服,她最喜欢在车里被颠起来了。她旁边的是当当,他时不时地被铃铃揪起耳朵。
铃铃对着当当正夸夸其谈,冬冬走过来的时候只听见她口若悬河地这样说:“黑的就是黑的,说什么也不会变成白的。”至于他们在谈什么话题,冬冬懒得问。
见到冬冬,铃铃用清脆的嗓音打招呼:“呦!冬冬!呦!如玉!哎等等,你怎么在这上车?”如玉微笑着。
冬冬情不自禁地惊呼:“你认识她?!”“当然了。”冬冬转向当当,当当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铃铃:“你怎么莫名其妙的?还有,如玉,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如玉:“昨晚我在冬冬家住的。”冬冬突然脸红了。
铃铃和当当异口同声:“为什么?”
如玉:“因为我被他们家收养了,以后我就住在冬冬的房……”这时,冬冬突然捂住她的嘴,他慌张地说:“这个以后再跟你们解释。”一边说一边搪塞地笑着。不一会,七月上了车。他平常都坐在冬冬旁边,不过这次他走过来看到如玉坐在那,便说:“欸?如玉在这里上车啊。”然后坐在了当当旁边。
铃铃对刚才的话题依然兴味盎然,她眼睛放着光坏笑着追问冬冬:“哎,冬冬,我刚才好像听如玉说什么她被你们家收养什么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冬冬:“……”
当当突然插嘴:“你怎么什么事都操心啊,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铃铃怒视着他,咬着牙说:“你有意见啊?”
当当:“你能不能把鞋穿上?每次都让我帮你拿着,我又不是你奴隶。”铃铃凶神恶煞地说:“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拿着就拿着。”铃铃每天早上都要在校车上补觉。尽管她睡得不晚,觉却总是不够的。她起床困难,因此当校车开到学校时叫醒她就成为了最艰巨的任务。关键是这家伙睡相不好,又蹬又踢的,有时不是把脚伸出窗外,就是蹬到当当的脸上。因此她睡觉时窗户必须是关着的。
快走到教室门口时,冬冬明显感觉自己的呼吸加快了。一进门,他的目光马上扫过整个教室。坐下后,他看见如玉坐在了当当前面的座位,当当是那一排的最后一个。
冬冬不信邪,他问铃铃有没有班级的名单。铃铃莫名其妙地把名单给了他。
冬冬仔细地看过名单,咽了一口口水,沈如玉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纸上,而他满世界地找那个叫“沈无双”的人,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