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坐在公交车上笑、进了监区见到每个同事都笑，见到罪犯也笑。监区长被他笑得心里发毛，问他是不是偷偷中了500万。
“比中了500万还高兴呢。”程城作势让监区长近一些，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我要当爸爸了。”
“难怪你一脸高兴傻了的样子。”监区长在程城肩上大力一拍：“别高兴得太早了，以后带孩子有你哭的时候。”
“我想这个班值完了休个假，陪吴忧去检查检查。”程城说。
“行，没问题，要当爸爸了就是不一样，知道心疼人了。”
黄平就站在程城和监区长的身边，默默地剪开一块布，牙齿咬得腮帮子鼓起，眼睛里闪过摄人的光芒。
“报告程警官。”黄平放下手中的工具，大声打报告。
“什么事？”程城见是黄平，不同地一愣。
“我有事情想向程警官汇报。”
“说吧。”程城说。
黄平看着监区长，犹豫地说：“我想单独向您汇报。”
监区长见了，看了一眼黄平说：“你带他去谈话室，这里我看着。”
程城带着黄平走进不远处的谈话室，这里也安装了监控设施，在监区控制室和监狱指挥中心，都能看到这个监区的所有监控镜头。
程城坐在一把椅子上，示意黄平坐在对面。他在想，这个黄平前几天还死活不肯说，现在难道就想通了，还是知道和民警对抗没有好处，跑来求和了，且看他怎么说吧。
黄平坐下来，低着头，似乎欲言又止。程城也不开口，心里想，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招。
“程警官，你，你知道你爱人，哦，就是吴老师读高中时有男朋友吗？”黄平抬起头来，望着程城轻轻地说。
“你说什么？”程城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借，我在问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婆，吴忧，读高中时有男朋友。”黄平甚至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在说什么，自己知道吗？”程城大声喝道：“你别忘记你的身份了。”
“程警官，我当然记得我的身份，但是我觉得你是吴忧的老公，你应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些什么事。她是不是在瑶城高中读的书，我没说错吧？”黄平看到程城露出惊异的表情来。
“她是高二转到我们学校的，因为和女生都相处不来，慢慢地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你知道的，吴忧很漂亮，成绩又好，心地也善良……”
“住嘴，我不需要听这些。”程城发现自己心跳得飞快，他忽然想起和吴忧认识之初，陪她去找过一个叫高浩云的少年，想起吴忧经常做过的那个恶梦，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可是，他不想听一个罪犯对着自己说自己妻子的事，这太不像话了，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程警官，为什么不相信呢，吴忧没有告诉过你吧，我以前不叫现在的名字，我读书时叫高浩云。我以前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吴忧一见监区就认出我了，所以上次她来上课专门支走了民警和我单独谈话，她说她一直在找我，还让你也好好照顾我，对吧。怎么，她没告诉你原因吗？”黄平看出来，自己话已经起到了作用。
程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高浩云，当时找的那人确实叫这个名字。吴忧确实让我多照顾这个黄平。不，就算黄平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如今吴忧已经是我的妻子，还有了孩子，那些不过是青春年少的插曲罢了。但是，听到妻子的名字在一个丑陋委琐的罪犯嘴里频频提到，他只觉得怒火抵制不住地在胸中燃烧起来，他用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黄平，我警告你，就算你说的是事实现在也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起。不然，你小心点。”
“我还没说完呢，程警官。以前和吴忧在学校的事你不想听就算了，但是昨天她不是来监区给我做咨询了吗？我们单独谈话了两小多小时，你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啪——”程城无法克制自己，已经一个步子上前，给黄平重重一记耳光。
黄平的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来，但他似乎完全不觉察，只是轻蔑地看了程城一眼，说道：“你能把我怎样，关禁闭、严管？理由呢，你说得出口吗？别看你是警察，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你算什么东西，吴忧真是瞎了眼……”
程城完全被愤怒控制住身心，他一记拳头对着黄平喋喋不休的嘴打下去，另一记拳头对着他那双眼睛砸过去，一拳又一拳，黄平倒在地上，他就用脚踢，一脚又一脚，直到门外有民警发现不对劲，冲进来拉开了他。
监区长也冲进来了，几个正在巡逻的驻监武警拿着警棍过来了。
“怎么回事？”监区长问。
程城气喘吁吁不说话，黄平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警察打人……警察打人……”
监区长说：“快，把罪犯送到病犯监区去检查，程城你跟我来。”
监区长办公室。
程城已经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上了黄平的当，这个黄平是故意激怒自己来打他。他知道监狱法规定民警不能殴打罪犯，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为什么殴打他，现在自己肯定要受到处分了，只是要怎么跟监区长说自己动手的原因呢？
看这个样子，黄平暂时也是不会告诉其他人原因的。不然他就失去钳制自己的武器了。只怪自己太冲动，黄平只能逞口舌之快，只要自己无上他的当，他能怎么办？可是，现在，事情却发展到了最快的地步。
“监区长，你都看到了，是我太不冷静，前几天谈话时他就老是顶撞我，今天又是这样，所以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程城说，他想，监区长肯定会相信，不信也没办法。
“程城，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这么多年我看你对罪犯都很注重讲道理。这个黄平是怎么不对你眼了，你刚才简直要把他往死里打啊，等等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情况严重我也保不了你。你自己知道的。”监区长直摇头。
“我知道，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理。”程城懊悔地答道。
“唉，你这小子，刚说要当爸爸了，怎么还这么不沉稳啊。现在只希望那家伙没事，不然，你就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