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地处偏僻,是那种三分田七分山的丘陵,不但地广人稀,而且风俗独特。就拿祝寿庆生这样的小事来说,也有许多讲究,如果稍有越雷池,不合规矩,就会落下口实,让人不耻,轻则会人心惶惶,重则有祸从天降,诡异之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人云百里不同俗,确实如此,即使相距不过百十里的县城,祝寿庆生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一年一度,不弄个风生水起的动静,就不足以说明欢愉的程度之高,重视的力度之大。
几乎每年的祝寿庆生活动,隆重的仪式不会少,美酒和鲜花,蛋糕与蜡烛,成了必需品,处处是莺歌燕舞,灯红酒绿,快乐陪伴着人的一生,幸福四处游荡,寻找落脚的地方。成长的过程中,也许,除了快乐与幸福,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
可老家不同,从出生到花甲,除出周岁可以庆生,大操大办之外,很少有人不及花甲就张灯结彩,忙于庆祝的,即使有这个想法,也都只囿于身边的至亲这个小圈子,如果有违,会被大家诟病,认为大不吉,心中自然会有挂碍。如果来年平安,一帆风顺,也就罢了,只有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有人跳出来指指点点,自己更是懊悔不已,似乎是违了定数,活该如此。
老家人纯朴,但也迷信,一直以来,秉承旧俗,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要未及花甲之年的,一般都不会祝寿庆生。
至于冥寿,更是无人问津,仿佛是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惹祸上身,殃及自己与子孙。
幸好,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有一些旧俗因为不合时宜,慢慢被大家摒弃,接受一些新举措,其中也包括祝寿庆生,虽然不是大张旗鼓的改变,与百里之外的县城人同日而语,但也改变不少,对于小规格的庆生活动,指指点点的也就少了许多。或许,这就是汉人的民族精髓——包容的影响力。
母亲走得早,走的时候也就五十多岁,因为没有及花甲之年,我们做子女的,也就没有机会为她祝寿庆生了。记得有几次,母亲的生日来临之际,我们几姊妹商量好,给母亲过一次生,可最后征求母亲意见的时候,都被母亲否决,并且态度还特别坚决,如果我们执意如此,她就会离家出走,躲往别处。
尝试过与母亲沟通,但因为母亲的决然拒绝,也就只好不了了之了,由她而去。
所以在母亲短暂的一生中,是没有祝寿庆生这件事的发生,母亲的生日,都是在悄悄的日子里渐渐远去,即使碰巧,也只是加多几个菜,多添几副碗筷而已。
一晃,母亲2002年离开我们,已经有了十六年,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日子里,老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渐渐开始与城里人同步入俗,再无差异。无论年龄大小,逢生必过。条件好的,大操大办,日子紧的,看菜吃饭,早已把所谓的老俗旧习,弃之一旁。
可是母亲没有赶上这样的好时代,不能不说是她的一个遗憾,也可以说是我们做子女的一个遗憾。
明天就是母亲的生日,古历九月二十四,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日子,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母亲的寿诞之日。
假如母亲活着,早已过了古稀,即使按旧风俗行事,我们一样可以张灯结彩,搭台唱戏,宴请四方宾客。只是母亲走得早,也没有留一个尽孝的机会给我们。
有很多时候,我想到了做冥寿,用冥寿来减轻我的惭愧,内疚之情。
冥寿,在老家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忌讳,很少被人提及,不过,如果冥寿,烧的纸钱,念的真经,做的水陆道场,能随着我的三跪九叩,找到阴曹地府的母亲,捎上我的祝福与怀念,犯忌也是值得的。
只是,不知道冥寿,到底该有哪些必走的程序,?以何种方式操办,才能让我心能安宁些,减轻一点惭愧与自责。
母亲,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真的想你了,即使知道是徒劳的,只会有冷冷的风拂过我苍老的脸颊,我仍然如此……。
冥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