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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耶茨:我们的孤独无法逃脱

2024-12-18 来源:花图问答
理查德·耶茨:我们的孤独无法逃脱

有相当一部分人,当他们阅读小说的时候,他们认为那只不过是一些被虚构出来的故事罢了,因此,也就当然地以为阅读小说等同于休闲。我没有任何理由否定此类说法和做法,但并不完全认同,在这类可以用来休闲的小说之外,还有同样为数众多的作品并不能给读者带来休闲的感受,相反,却能够令人若有所思,且可有所斩获。

理查德·耶茨当之无愧可以列入这为数众多的创作者之中,除了作品,他那写作的姿态也足够令人唏嘘一番了。

他的作品并不太多,却给他带来了极高的荣誉,仅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十一种孤独》就已经使他跻身于“大家”之列,堪与契诃夫、菲茨杰拉德等相提并论。从某一角度来说,这部短篇集所展现出来的品质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契诃夫——契诃夫尚且渲染情绪,耶茨则否,他简洁省净之极。

一个真正的小说家,他不光要文笔斐然,写下熠熠生辉的句子,但是,如果仅止于此,他至多不过停留在花拳绣腿的层次,位居末流。不能把一个虚构小说的人仅仅看做一个故事讲述者,一个民间艺人就可胜任这些了。小说家只有通过小说为人类带来新的东西才能够进入永恒,他在作品中所提供的不仅是故事的精彩、文笔的绚烂,而且,说到底,他要带来新的观察点,新的观念。无论之前曾有多少新的、深刻的观念的累积,他都必须给自己寻找出一个新的位置,并且占有它,在已有的一切之上再增加一些新鲜的,使那已有的更加丰饶。

毫无疑问,耶茨具有这种能力,而且,他善于书写孤独,关于写作的主题,他曾经说过,“如果说我的作品有一个主题,我怀疑这个主题并不复杂,那就是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一种无法逃脱的孤独中,他们的悲剧也在于此。”

在短篇集子《十一种孤独》中,他描写都市中形形色色的人物,有新转学的小学生,古怪的老教师,肺结核病人,爵士钢琴手,退役军人,等等,没有一个人拥有令人羡慕的命运,甚至连夺目一点的人生瞬间都不太多,说实话,读这样的集子着实有些令人沮丧。但是,他写得真精彩,每一个段落都响当当的,各种人物汇集在一本书里,好像美国社会的辽阔一角向人款步走来。人们的生活漫长而苦涩,而且,更致命的是它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也无可憧憬,日子总是蓄意与人作对,无论你出于多么真诚的心它都漠然不理,它自有其僵硬冷酷的逻辑,书中人们不过位居逻辑链条的一环而已,无从反抗,无从躲避,只有引颈以待。

耶茨曾说过,他尤其衷情于失败者,而对成功人士没有丝毫兴趣。若以失败来论定他的人物,则又太拘泥,太世俗,他们只是在一种晦暗的人生里摸索前行,失败并不能定论其生活的全部。譬如一头野外生存的动物,在其一生里,有饕餮一番的时刻,自然也会因觅不到食而挨饿。无论如何,耶茨爱他们,每一个句子都表明他的爱意多么诚恳而深刻,即便他们是多么苛刻的人,讨人厌的人,无能的人,或者病态的不可思议者,他统统给予爱,而且并不在那参差穿行的句子里表白这种爱,他一个字都不说,他含蓄而羞赧。

他行文的克制,正是这种极深的爱的明显征兆——没有任何一种深刻的爱是可以张口说出落笔写出的。

最成功的小说家是文体家,他别具一格,除了提供故事,他还拿出更为重要的东西,即观念、眼光和视点。他时而与笔下人物同行为伴,时而远在高空俯瞰一切,他的笔下没有上帝抚爱任何一个肉身的人物,上帝永远缺席。没有上帝,在晦暗的日子里,一个一个的人物,如你,如我,即使在柱子上碰破了头,包扎之后,依然前行。

耶茨也拥有普通文人的一生,酗酒,抽烟,疾病,贫穷,潦倒,怀才不遇,生前未曾大红大紫,死后迅速被人遗忘。看来,在这世上,人们并不能一直可以分清是非曲直好坏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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