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19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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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07-11 09:29
爱,先于生命
后于,死亡
是创造的起点
世界的原型
----艾米丽·狄金森
在我吐血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下了一上午的雪,很大,下午自习课我和几个男生按捺不住逃出去踢了一节课的球,助攻一次,进球一枚.回到教室做了一套英语模拟题,结果还不错.食堂破例做了一次没有毛的红烧肉,吃得心满意足.晚自习第一节美美地睡了一小觉,第二节做数学题,第三节的最后几分钟突然感到有点饿,放学铃声一响我就冲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个茶叶蛋.回到宿舍,一边和宿舍的哥们说话,一边吃了第一个茶叶蛋,吃第二个茶叶蛋的时候噎了一下,然后一股既腥又甜的液体从身体内部冲进嘴里,我没憋住吐了出来,一滩鲜红的血.晚饭吃的红烧肉吐出来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当晚我就被请出了学校的宿舍.肺结核是传染的.
第二天我在老爸老妈的护送下住进了温城疗养院,据说这是全省最牛的疗养院,全省最牛的肺结核病人都住在这,但是加入这样牛人的行列一点也不让人高兴.
我的病房号是521,房间不大,两张床,老妈一张,我一张,她是铁了心地一直要陪着我直到我康复为止.房间里有空调有闭路电视有饮水机.房间的特点就是白,老妈恨得要命,他是最受不了医院的惨白的,但是迫于院方的规定,她只能让老爸买了一个红色的热水瓶来表达她的不满.
我第二次吐血是在住进温城疗养院的第三天,下午,天气很好,很多病人都到后院的公园去晒太阳.刚刚输液结束,我已经在床上睡了20个小时,老妈累了,三天下来她瘦了一圈,我坚持让她在房间里补觉.我悄悄地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子,没等我把石头仍出去,一口鲜血从该死的肺叶中喷出,我不得已把它们吐在草地上.就在我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用手擦拭嘴角的血时,一张散发着芳草香的纸巾从右侧递过来,我想当然以为是我妈跟出来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的心里无限憋屈,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当做病猫的老虎,想当初自己也是练过万米的长袍运动员,有过整整三年没吃过药没打过针的完美记录,现在却几乎像吃饭一样吃药喝水一样输液,有事在高考前几个月这样的关键时刻,还牵连到我的家人担心上火,这简直就是对我的青春与生命的侮辱,我的心中憋屈转化成不可遏止的愤怒.
"不是叫你在房间呆着吗?谁让你跟出......"
站在我身侧的并不是我老妈,是个女孩,她穿着厚厚的长及膝下的白色羽绒服,围着粉色的粗线毛围巾,戴着黑色绣着SNOOPY的口罩,头顶的帽子是纯蓝色的,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算不上大,但是黑眼珠却大于常人,又光亮异常,让人想到鸟类的眼睛.
我尴尬地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她也愣了一下,刚才拿着纸巾的手现在又缩回到衣服的口袋里.约摸有那么十秒钟我们就傻傻地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看,我也只能看见她的眼睛.
她再一次伸出拿着纸巾的手,轻轻用纸巾擦去我下嘴唇上的微微黏稠的血迹,就像*对待病人那样,或者是病人与病人之间的体谅和帮助,我想她也一定如此帮助过别人,比如某个病房里的某个老头,我突然有点嫉妒那个想象中的老头.
我想她帮我完全是出于对弱者的怜悯,我不情愿地想.
她像我点点头,可能笑了一下,因为她戴着口罩,所以我只能猜测.
她走出很远了,我的那句谢谢才说出口,我有点六神无主,那一刻我有点疯狂地想这次生病也算是恩赐.她转回身又一次向我点点头.
我很是舍不得用我的下嘴唇,仿佛它被天使吻过.
就像我希望的那样,很快我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只是地点不是那么适合,我们都躺在推病人的车上,我们都需要做一次全身检查,这一次她没戴帽子,头发很蓬松,有那么不听话的几缕从床沿上飘下,发梢是栗色的,她染过头发.她依旧戴着口罩,蓝色的.我们被各自的亲人推着穿梭在各个检查项目的房间,相遇的时候就点点头.
接下去的好多天,一有时间我就在疗养院的各处晃悠,希望和女孩不期而遇,然而一无所获.我的心情时好时坏,由于药物的原因,我正在一点点变成一个小胖子,这一点尤其让我不开心.
说不上过了几天,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她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在楼下散步.我正坐在床上输液,电视里正播放一部的老功夫片,妈妈在看报纸.一个出奇安静的下午.
她剪了短发,再看见她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是她.那天的天气像春天提前来了一样,每年冬天都有几天是这样.她蹲在长木凳上,穿的还是第一次见她时的那件羽绒服,戴着黑框眼镜,黑色口罩,没戴围巾,因为是短发了,可以看见藕一样的脖颈,同我一样,因为药物的关系,她也有一点胖.太阳已经偏西了,她的影子探出去很长,从后面她看上去更像一座雕像.我绕过去坐到长凳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爱情全占星》.
"你好."我说.
她合上书,偏过头,摘下眼镜,黑眼睛在我的脸上转了一圈,好像在寻找什么可以擦拭的东西.
她把书放到长凳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橙色封面的小本子----一样的小本子我也有一个,那是一本小说的附带赠品----又掏出一支笔,开始在本子上写字,写完了递给我看,上面写着:你将来会更幸福.她的字写得圆圆的很可爱.这句话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怎么知道?"
"我会相面的."她继续写,"我还会看手相."
她伸出戴着蓝色手套的右手示意我把手给她看,她的手很小,比婴儿的手大不了许多,我伸出左手,她右手扳着我的拇指,又伸出左手握着我的其他四个指头,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我仿佛听见她叹气的声音.
"怎么了?"
她笑了,尽管没有声音,但我肯定她笑了.她用眼睛在笑.我猜她根本就不会相面更不可能会看手相,至于那本《爱情全占星》,我们班上也有几个女生当做收藏品.
她又在她的小本子上写道:你将来会更幸福,但之前会有一段时间很艰难.
"我是不信命的."我笑笑说.
"你到这多久了?"
"比你早半月吧."她很有耐心地在本子上写道.我想她是不打算摘下口罩说话的,我老妈也告诉我不要和其他病人说话,以免交叉感染.听话的女孩.
"你蹲上来吧,比坐着要暖和些."
我学她的样子蹲到长凳上,我们就像两只小鸟.
"你也在上高中吧?'
她点头.
"看你样子就像,我也是,高三?"
她点头.
"我也是."
为了不麻烦她写字,我尽可能问是所问.她不厌其烦地点头摇头或者写字.从中我了解到她是艺术生,打算去考清华美院,并且信心满满,而且她就要出院了,难怪她戴着口罩.
阳光射来的角度越来越小,气温也慢慢降下去.
"我们回去吧."
我站起来跳下长凳.她揣起小本子和笔,拿起书,站起来,扶着我的肩膀跳下长凳.
她把书递给我,我迟疑地接过来.
"送给我?"
她点点头,继而又掏出小本子和笔.
"我看完了,我妈不喜欢我看这种书."
"我会好好学习的......"
"你能摘下口罩让我看看吗?"走到楼脚的时候,我终于厚着脸皮问出了这句话,她愣了,盯着我看,"我是怕以后你不戴口罩的时候看见你认不出来."我急忙解释.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右手摘下了右耳朵上的一面,看了我一眼.
"不行,我长得很丑."
这是她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她的声音没什么特点,音调不高,有点飘忽.说完,她戴上口罩,大踏步走了,没等我.
是的,我没再见过她,也许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第二天她就出院了,也许她认为我很轻浮,不想再见我,甚至后悔送我那本书.对于那本书,我仔细检查过每一页,除了扉页上她的自画像----依旧戴着口罩,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如此想来,她送我书只是随即行为,如果没有我,她也许会把它留在长凳上.
我能奢望什么呢,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的心中涌起无限失落.
高兴毅然决然地辞了工作.他是从北大回公司的车上提出辞职的,总监和总经理都在,他们都很惊讶又努力不表现出来,样子像憋了泡尿一样,很搞笑.高兴决定回家找个随便什么工作,至少不会再遇见那个人和北师大幼儿园毕业的北京人.在火车上他又改了主意,想到回家之后必须面对妈妈的唠叨,更主要的她会为他着急上火,他就临时决定在S城下车.在S城他有个好朋友,离家也近了许多.不凑巧,他的好朋友出差了,他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睡了一晚,早上起来吃过早餐把行李存在火车站,背着笔记本电脑开始上街去找房子.
S城临海,城市不大,不繁华,有些地方更是破旧,属于那种挣钱不难花钱难的城市.
高兴很快就在一家中介找到一个地点价钱大小都正合适的房子,中介电话打过去,房主说晚上才有时间.高兴和中介约好了下午三点去看房.
中介老板开一辆破旧的夏利,高兴先到火车站取了行李,他不想在房子问题上耗费太多时间,不管那个房子怎么样,他都觉得住下来.
房子在一栋老楼的二层,开了门是个小走廊,里面又有两个门,一般住两家人,只是这里同时归房主所有.
房主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短发,很干练的模样.
"你好,我叫赫缘."房主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高兴."
"名字真好."赫缘笑着说,同时打开了里面那一间的房门.
"这间是出租的."赫缘领着高兴和中介老板走进房间.
"真干净."中介老板说的是真话.
"我每天都要打扫的."
房间的采光很好,阳光在懒洋洋地照在东面的墙壁上,墙壁上贴着淡粉色的墙纸,让人一进入房间就感到温馨,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干净的床单,一个五斗橱,一个写字台和一把实木椅子,所有的物品都一尘不染.
"厨房、卫生间."赫缘分别指着两个门说,"水、点、气都有."
高兴点点头表示满意.
"要是满意现在就签约吧."中介老板笑眯眯地说.
"先不着急,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也谈不上什么要求只要能保持干净整洁安静就好."
"就这些?'
"嗯."
"没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
高兴看见中介老板给赫缘递了一个眼神,可是赫缘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爸爸每天晚上七点半到八点都要听一段歌剧,很吵的,你能接受吗?"
"也不是很吵,对于音乐爱好者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老爷子的音响设备很好的."中介老板说完呵呵干笑了两声.
"我正好是你所说的音乐爱好者."
对音乐,高兴完全说不上热爱,当然也不讨厌.
"这样吧,你今晚体验一下,如果受不了明天也不耽误你再找房子,你看行吗?"
"也好."
"你把合约给我吧,签不签我明天都给你送过去."赫缘对中介老板说.
中介老板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两份合约递给赫缘.
高兴下楼把行李从中介老板的车里取上来.赫缘在门口等着他.
"钥匙先不给你,有事就找我,我就住隔壁."赫缘指了指小走廊那端的另一扇门,"晚饭同我们一起随便吃点,你就别出去吃了."
晚饭只有高兴、赫缘和她爸爸三个人,赫缘的爸爸是个好看的老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目光很柔和,吃得很少.吃完饭竟然是老头收拾碗筷,高兴要帮忙却被赫缘拦住了.他喜欢自己做,不喜欢别人帮忙,赫缘解释说.
高兴又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房子,赫缘跟着出来给他开门.
"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比如被子什么的."
"要是有枕头的话,我想借一个......"
"我回去看看."
高兴站在门口等着.一分钟不到赫缘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荞麦皮的旧枕头.
"只有这个旧的了,你凑合用吧."
"这样的最好了."
高兴站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刚抽了几口,困意就战胜了抽烟的*.高兴感到很奇怪,这样的困意只有在他生病其间才体验过,莫非......管它呢.高兴熄了烟,几乎躺倒床上的那一刻就睡着了.
高兴醒来时,隔壁正在放着歌剧《卡门》,声音足够放给半楼人听,但高兴断定自己不是被音乐声闹醒的,他好像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只是好像和感觉而已.
天几乎全黑了,房间里很暗.高兴做起来深深吸了口气,灯突然亮了,吓了他一跳.
"你醒了?"一个女声问,这一下高兴几乎真的跳起来.高兴捂着胸口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女孩站在外间的门边看着他笑.
"你真的吓到我了."高兴拍着胸口说.
"对不起."女孩走进里间.
"你怎么进来的?"高兴疑虑重重地问.
"我是来打劫的."说完,女孩咯咯笑了.见高兴还瞪着眼睛,女孩继续说,"我是房东的妹妹,这原来是我的房间,我是用钥匙进来的."女孩拿出钥匙在手上晃了晃,然后把钥匙放在写字台上,自己则靠到写字台边,偏着头盯着高兴看.
"突然闯进来,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不过,你钥匙敲敲门就好了."
"我敲了好一会,本来以为你出去了.你也够可以的,这么吵的音乐你都能睡得着.觉得音乐怎么样?"
"不错,也许听惯了还会上瘾呢,可是这样大声楼里的其他人不会有一件吗?"
"怎么不会,曾经110都来了,不过一看是我爸又走了."
"为什么?"
"我爸是原**的*,不过就算不是也没人能有什么办法,他看上去好好的,其实什么都忘了,就记得听歌剧,就算我也有时认得,有时认不得,所以我已有时间就往家跑."
"你还在上学?"
"S大,大一.你呢?"
"大学毕业一年了."
"在哪工作?"
"刚刚辞职了."
"现在准备干点什么?"
"还没想好,也许什么都不干."
"那你只能当作家了,只有作家才能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女孩补充说,"我觉得你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
"你的气质有点像,而且你的名字就像是笔名,高兴,你真的叫高兴吗?怎么听都不像真名."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高兴不得不承认他本来有点不开心,现在和女孩聊了几句心情好多了.
"你叫什么?"
"赫本,奥黛丽·赫本的赫本,是不是也不像真名?"
"不太像,怎么想到叫这么个名字?"
"不好听?"
"好听倒是好听,只是有点怪."
"我妈喜欢赫本."
"为什么没把这个名字给你姐姐?"
"我姐的名字是我爷爷起的,等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我爸什么都听我妈的,好笑吧,一个**居然怕老婆."
"因为爱所以才怕啊."
"你好像深有感触的样子,结婚了?"
"没有."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算了,有代沟,合不来的."
"也是,不过我们聊得倒是挺好的."
赫本悄声随着音乐哼哼.歌剧已经接近尾声了,有人敲门.
"是我姐,别说我在这呢,拜托."
高兴打开门,果然是赫缘.
"歌剧还吃得消吗?"
"挺好的."
"马上就结束了."赫缘歉意地笑笑.
高兴关上门,赫本才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
"为什么躲着你姐?"
"不是躲着她,是想和你再聊会儿天,她要是看见我就该撵我会学校了."
"学校远吗?"
"不远,坐车二十分钟吧.现在车上人多,我最讨厌挤车."
赫本做到写字台前的椅子上,拿起写字台上的书逐个翻看.高兴走上阳台推开窗户,然后点上一根烟.手肘支在窗台上.两个人背对背.
"你知道为什么绝大多数伟人都抽烟吗?"
"不知道,我距地抽烟这件事很傻,烟盒上明明写着吸烟有害健康.我爸原来也抽烟,后来因为妈妈的病戒掉了."
"其实抽烟是一项技能."
"什么技能?"
"思考的附属技能."
"不明白."
"你看,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不抽烟,呆呵呵地站在这里,其实我是在思考问题,但是对面楼里的人很容易误以为我是在窥视他们,点上一根烟情况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赫本拿起一本书,反身坐到写字台上,这样可以看见高兴.
"就算是晚上,他们也可以看见我手中红色的烟头,这样他们就知道我不是在*他们了."
"突然对面三楼的一扇窗户被猛地推开,探出了一个湿漉漉的女人的脑袋.
"你有病啊!大晚上的在阳台上向这看什么!*!"哐的一声,窗户又重重地关上.
高兴转过身,满脸无辜地看着赫本,"她是不是听见我的话了故意整我的?"
赫本捂着嘴笑起来.高兴离开阳台,做回床上,等着赫本笑完.
"她就是那样,有点那个,就算是白太难她也总认为有人跟踪她.你以后还是不要去阳台思考了."说完,赫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高兴叹了口气.
"这是你的书吗?"
赫本把刚才拿在手里的书给高兴看.
高兴点点头,把烟熄了,剩下的半截烟放在写字台上.
"你还对星座有研究?"
"没有,别人送的."
"是她送的吗?"赫本翻到扉页,上面画着一个戴口罩的短发女孩.
高兴点点头.
"是你女朋友?"
"不是,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她一直戴着口罩."
"口罩女.那她为什么送书给你知道吗?"
"她看完了,不像要了,正好我在她旁边,就给我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赫本皱起眉头.
"好多年了,我一直这样觉得."
"我觉得不是,反正我是不会随便送书给别人的,何况还画了自己的头像在上面."
"无所谓了,以后一直也没见过,估计也不会见到了."
"你就没想过在某个城市的繁华接到再次见到她?你那时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有一段时间还真那么想过,现在不想了,就算相遇我也认不出她,还可能已经相遇过了.
"你喜欢她,你脸都红了."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好多年是几年?"
"快六年了."高兴想了想说.
"你们是在哪遇见的?"
高兴已经很久没触及那一段记忆了,那段记忆总是伴随这深入骨髓的无力感,那时无人能分担的.
"喂,你想什么呢?"
高兴回过神来.
"没有."
"你是不是对那段记忆有障碍?说出来就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
高兴从来没对人说过那段时期所发生的事,他也不知道是赫本身上的什么激起了他的倾诉*,他突然很想对她说说那段记忆.
"我是在温城疗养院遇见她的,知道温城疗养院是什么地方吧?"
赫本摇摇头.
"其实就是结核病医院,我得的是肺结核.她应该也是.我们只见过四次.第一次是我散步的时候突然吐了一口血,她帮我擦去嘴上的血迹,也可能只是给了我一张纸巾,我记不清了,总之那之后哦我就记住了她."说到这的时候,高兴感觉那个女孩仿佛就在他眼前,手里拿着纸巾,正要给他擦去嘴上的什么东西.
"第二次见面呢?"
"第二次和第三次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第四次,她正在看这本书,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她一直戴着口罩,说什么都写在一个小本上,聊天结束的时候她就把这本书送给了我,我问她能不能让我看看她长什么样,她就犹豫了,然后跟我说她长得不好看,说完就跑了."
"她一定也喜欢你,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你病好了出院了之后呢?"
"出院之后,在家呆了一个月,那段时间老爸老妈在办离婚手续,等他们离了婚,我又回到了学校,然后参加高考,结果当然不理想,然后尽管我很努力却一直不如意."
"你是在怨那个女孩?"
"没有,我是在怨我自己,如果我不生病,我爸妈可能就不会离婚,就是在我妈陪我在医院的三个月里我爸才有的外遇."
"你的高考也不至于不理想."
"对,觉得生活在那时候出现了一个急转弯."
"你这样想过吗,你给生命的那个时候注入了太多的情感,以至于它太沉重了,一直在牵绊你的过去和现在."
"那个时段就是沉重的."
"怎么会呢?那里有你的初恋啊!理应是美妙的,是初恋吧?"
"第一次暗恋更确切."
"你为什么那么不自信呢?我是女孩当然了解女孩的心境,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她先注意到了你,碰巧你吐血给了她接近你的机会,她送你书就是在对你表达好感,她没给你看她的脸是因为腼腆,长得不好看只是个蹩脚的借口.就算没有后来,这样的情感也是无限美好的."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那段时间也不会因此而愉快,毕竟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都改变了."
"是你自己想得沉重了,就像我爸,在我去世之后太自责了,然后弄成今天这样,没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任何好处,我这么想是不是实际得有点自私?"
"没有."
"开心才最重要,你说呢?"
"也许."
赫本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高兴抱歉地笑笑.
"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车了."赫本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还有五分钟九点.
"我送你吧."
"你愿意听我给你讲这样的人生大道理?"
"挺好听的."
"我还不愿意讲呢."
赫本悄悄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像小老鼠一样钻了出去,她蹲下去回过身压低声音对高兴说:想干什么就去干呗,我看好你的.说完猫着腰走过小走廊,打开另一道门,钻出去,门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关上了.
高兴回到房间突然觉得房间变大了许多.他点上那根没抽完的半截烟,看着烟雾慢慢地散开,那样的感觉才慢慢退去,同时傍晚时的困意又一次袭来,他只得熄了盐倒头睡去.
高兴被敲门声叫醒,没等他起来开门,赫缘就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突然电话通知我出差,你觉得怎么样?要知下来吗?"
"嗯."高兴点头.
"那我们把合约先签了."
"好."
"你先看看,觉得不合适就说."
高兴结果合约,大致看了看.赫缘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写字台,一本书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把书拿起来,只翻了一页就呆住了.
"这本书你是从哪找到的?"赫缘急切地问.
"我的."
"你的?"赫缘几乎是用质问的口气说,"你认识这个人?"她把扉页上的那个画像指给高兴看.
"送我书的人啊."高兴对赫缘的语气有点不满,又很奇怪.
"什么时候送你的?在哪送你的?"
"你认识她?"
"她是我妹妹,这是我送她的17岁生日礼物."赫缘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高兴呆愣在原地,半天才问.
"你是说赫本?"
"对."赫缘擦了擦眼泪,没有用,眼泪还在不断往外涌.
"不可能!"高兴斩钉截铁地说,"我昨天晚上还和赫本聊天呢,这肯定不是她."
这句话惹怒了赫缘.
"我妹妹五年前就因肺癌去世了......"赫缘竭斯底里地喊着.她的身子一软,如果不是扶着写字台她几乎倒在地上.
高兴也激动起来,但他用力克制着自己.
"昨晚你来的时候,她就在这,躲在写字台的后面."
赫缘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她做到椅子上,任凭眼泪在脸上流淌.
"我昨晚根本就没来."
高兴到底也不知道那是个梦还是赫本真的来过,这也不重要了.重要是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中曾有过一段魔幻般的恋爱时刻,而那个时刻将让他以后的生命都充满初恋的味道.
------摘自《萌芽》(有删改)
热心网友 时间:2023-07-11 09:29
我有,发给你吧?